江湖 | 會袁和平共進元宵江湖宴，遇李慕白賤賣國慶招貼畫

前幾天，接到朋友邀請，說請我元宵節陪袁八爺去吃頓飯。

雖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啥找我，但天上掉餡餅，有免費的飯可以蹭，還能一睹電影界的傳奇人物、著名武術指導袁和平真容，還是屁顛兒顛兒地去瞭。

到瞭地方才知道，這是一個叫"一大口"的美食公司為《臥虎藏龍2》定制的一席"江湖風雲宴"，席間所有菜品都都和《臥虎藏龍》能扯上關系。看來，現在連吃飯也要比拼創意瞭。

袁和平導演來瞭。他身材雖瘦小，但步態靈活矯健，一看就知道練過功。今年雖然已經72歲，精神頭卻令一般人不能與之比肩。

和吃飯相比，能和袁八爺聊聊武俠，聊聊電影，當然是更重要的。

尤其，有李安的珠玉在前，一桌子人，大傢都對《臥虎藏龍2》有著或多或少的不滿意。八爺倒也是隨和，面對各種批評，有問必答。

比方說，談到甄子丹的文戲部分，有人批評子丹先生面部僵硬，不出戲，當年八爺怎麼就在《笑太極》裡提攜他瞭呢？八爺笑笑說，那會兒子丹確實比較"麻木"，但身手矯健，功夫好，尤其腿功過人，這次《臥2》的設計走下盤設計，還得靠子丹打出精氣神，至於面部僵硬的表情，"已經比當年強很多啦，哈哈哈"。最近，子丹的《葉問3》在香港大破6000萬港幣票房，看來還是葉問這種略顯木木的人物適合他。

我也問：這片子的動作設計，尤其高潮段落，搞得一刀流，不太過癮，為什麼不多弄點？八爺說：其實拍瞭很多，尤其是楊紫瓊和甄子丹的兩大段武打戲份，但是這個片子是美國人投資的，完全制片人制，剪掉瞭很多，自己完全沒有掌控權。談到非常令人詬病的劇本的時候，袁八爺也是有些無奈，情況跟動作剪輯差不多，畢竟是美國人主控的。

八爺總結道：要是下次還跟美國人合作，合同一定得好好談才行。

當然，我相信，創作者一定會為自己辯護，對此，我覺得金庸先生的觀點，值得我們重溫。

金庸先生曾就武俠電影和武俠小說創說，有過多次的總結，他的意見是：

（1）武俠電影首先要註重娛樂性，要註意銷路，"電影導演和電影演員不可能改變社會結構，隻好去配合它"（1979年接受采訪）；

（2）武俠要註意讀者的接受，要努力"超越形式本身的限制"（1969年答讀者問）；

（3）武俠不光要好看，如果"能夠令讀者難忘和感動，（有）印象深刻而鮮明的話，那就是又進一步瞭，畢竟，小說還是在於反映人生"。（1981年訪談）

電影和小說都是相通的，武俠電影成功的終極奧義，還是在於對於人性的深刻刻畫。

這正是《臥虎藏龍》成功的經驗，也是《臥虎藏龍2》所根本上缺乏的。

席間，我們又不可避免地談到和李安、王傢衛合作的經驗，包括對當下武俠片，尤其是對徐浩峰一路的看法。是不是相比較外國更加刺激搏殺的動作表現，中國武俠電影就失落瞭呢？這一點，八爺倒是不同意。他說，動作可以走飄逸的路子，也可以走寫實，徐浩峰當然沒問題，但是寫實的打來打去，又能在電影工業生產的制度下紅火多少年呢？他判斷，最多兩年。動作片，武俠片都要不斷地在傳統上更新。

說回《臥虎藏龍2》，這次雖然不是一次非常成功的作品，但畢竟還是有些收獲的。一是，在跨國資本運作和電影生產的圖景中，開始出現瞭中國的古裝武俠電影，這本身是對這一傳統中的華語傳統民族類型的肯定；第二，席間，據片方代表說，奈飛公司出瞭兩倍投資的價錢，已經把影片買瞭，也就是說《臥2》完全盈利，以後走線上發行的路子，也是一種新路；第三，可能是最大的收獲，據說片中飾演雪瓶的劉承羽，現在已經簽瞭米國最頂級的經紀公司，雖然剛拍出處女作，但是已經火的不要不要的，被各方追逐，馬上更要接超級大制作的女一號，被視為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飯桌上的話，聽聽就可以瞭。不過如果，在華語影壇女星越發缺失的今天，如果有面容身手姣好、合適擔綱跨國制作的新一代打女出演，也確實是大傢所期待的。

吃完飯回到傢，照理到孔夫子網上搜刮資料，無意中竟發現瞭1953年一張拍賣的宣傳招貼畫《狂歡之夜》，賣的著實不貴，但仔細一看署名，驚瞭：李慕白。

真是好笑：先見瞭袁八爺，後見瞭李慕白，果真是有緣啊。

最後奉獻和八爺的合影一張，構圖光線都不合格，全怪鸚鵡史航，拍照水平趕聊天噴水的功夫可差遠瞭，哈哈。

 袁和平拍《臥虎藏龍2》要冒多大的風險？

作者 | Ear，影評快手，自拍狂魔，遛狗達人，電影資料館14級研究生。

比較有幸的一點是，在《臥虎藏龍2》上映前，我曾經替補同學在《當代電影》對袁和平的專訪中打瞭個雜，專訪的內容就是《臥虎藏龍2》。在等待訪問袁和平的時候，還在大廳偶遇瞭徐克導演，想必也與兩人接下來要開拍的《奇門遁甲》有關。

袁和平一再說是美國方有這個版權，所以邀請他來拍這個電影，他是要看劇本才決定拍攝與否，但因為編劇是一個自認"中國通"的美國人，怎麼寫，他都覺得不對，後來還邀袁和平一起來改劇本，袁八爺也是哭笑不得，最後改到一個版本，覺得勉勉強強過得去，就開拍瞭。

畢竟美國人所認知的江湖，就等同於一個西部，加上《冰與火之歌》這類劇集畫風的影響，這個西方人打造出來的江湖，實在有些不倫不類，整體像是部一流美劇制作套上瞭八十年代香港武俠電影故事，不過最令人痛心的還是故弄玄虛的配音和字幕都沒能3D的3D效果。

圖：《臥2》的地景和傳統中國武俠片有很大的區別

其實從立項以來，大傢關註的點都並非這部片與《臥虎藏龍》的聯系到底有多大，而是它會有多爛。《臥虎藏龍》到底能不能續呢？

當然可以續，連《飲食男女》都續瞭，《臥虎藏龍》本就屬於王度廬原著的鶴-鐵五部曲其中一本，這個系列共有五本，彼此聯系但又可以獨立成章，他的後輩古金梁溫的大量小說也是常用類似設計，反正就是一個整體大IP，但誰也不會把《倚天屠龍記》太過當真是《射雕》、《神雕》續集。

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取材自原著第四部的一個章節，在李安之前，邵氏在1967年就用這個橋段拍攝過電影《盜劍》，由天皇巨星李麗華領銜主演耿六娘，也就是我們熟知的碧眼狐貍，一代武俠片大導嶽楓執掌，該片之於原著有更多的改編，例如反派碧眼狐貍改成瞭正派人士。

《臥虎藏龍2》的故事就是建立在原著第四部《臥虎藏龍》的續篇《鐵騎銀瓶》上，說的是羅小虎和玉嬌龍的兒子和養女的故事，與電影中魏方和雪瓶的身世設置基本相似。

但在原著中這本的主角仍舊是玉嬌龍，大概因為章子怡的無法出演，以及為瞭劇情的連貫性，也索性把魏方和雪瓶與玉嬌龍的幹系改編掉瞭。同時，為瞭俞秀蓮這個角色有所延續，又把已經死瞭八百年的孟思昭耍瞭一個小花招復活過來。不過相比第一部中的愛恨糾葛，這個花招耍的實在過於小氣。

一方面，《臥虎藏龍2》很想與第一部斷絕關系，作為一個獨立的電影，按袁和平所說，他在很多動作設計方面有意與第一部隔絕開，例如飄逸的輕功，這次刻意換成瞭下盤功夫對弈，當然李安的動作設計，又借鑒很多早期上海武俠電影，不過感覺他津津樂道的幾場打戲被剪輯壞瞭。

另一方面來說，這一部又設計瞭很多潛在因素，來暗示其與第一部的聯系。像鄭佩佩女兒原麗淇飾演的九幽女，其實很像是碧眼狐貍的續寫，尤其是眼盲這一點，第一部結局不是就有碧眼狐貍眼中毒針飛來的鏡頭嗎？同時還有風格上的延續與否，在這點上，感覺《臥虎藏龍2》非常的猶豫，最後導致整體風格像是一個雜亂含糊的病句，結尾還來瞭一個西部片歸隱般的獨白。

圖：原麗淇角色和其母鄭佩佩在《臥虎藏龍》中碧眼狐貍的潛在聯系，體現瞭袁和平的匠心，但是很容易被觀眾忽視

不過，在故事的設置上，還有延續瞭上一部的兩個精神，一個是"刀劍裡藏兇，人心裡何嘗不是"，二是"你們這些老江湖，怎麼見得著本心"。但這兩個精神放在這，完全變成瞭一種敘事上設計矛盾沖突的噱頭，並未參透。

除瞭劇本問題外，投資方決定取景新西蘭，也是讓袁八爺很頭疼，雖然景的確不錯，但放到中國古代的背景下，就是不對味，不過投資方願意出錢把古香古色的道具從中國運到新西蘭，袁八爺也就硬著頭皮拍瞭。

另外，就是在拍攝方式上瞭，很明顯這個片子裡用瞭大量特技，袁八爺本身對於特技沒有排斥，因為特技的確可以幫助達不到動作要求的演員完成動作，但特技的成分也打破瞭原本中國武俠片的雋秀感，變得非常美劇。

訪問中，袁八爺也特別提到瞭徐浩峰的《師父》，他說這部片子他看瞭，很不錯，但是為什麼不賣呢？因為徐浩峰拍的太實打實，沒有一個敘事上的興奮點。

所以，你看，袁八爺還是知道怎樣才能說好一個故事，隻是自己坐到導演的位置上，實在有很多事與願違。老爺子說起自己的武大設計，興奮處還會自己比劃一下，速度之快，是我們年輕人都要目瞪口呆的。一個年逾七旬的老人，尚對電影還有這等心力，中國武俠電影還是有未來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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