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223: 寨卡病毒爆發，是烏龍？天災？還是人禍？

疑

寨卡病毒與小頭癥

到底有沒有關系

奇點：死磕疑點、難點、亮點，做新醫療變革的思想陣地

文｜周倫

2月1號，WHO（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世界衛生組織）宣佈寨卡病毒（Zika）病升級為突發公共衛生事件。

寨卡病毒（Zika）本尊

主要原因為：

"在評估威脅級別時，18名專傢和顧問從時間和地點上研究瞭寨卡病毒感染與檢出的先天性畸形（小頭癥）和神經系統並發癥病例數增加之間的關聯之後，一致認為，懷孕期間感染寨卡病毒與小頭癥之間很有可能具有因果關系，不過尚未得到科學證實；

寨卡病毒通過受到感染的伊蚊屬蚊蟲叮咬傳播到人，這主要涉及熱帶地區的埃及伊蚊，埃及伊蚊活動區域非常廣泛，在非洲、中南美洲、澳洲和東南亞地區，以及中國廣東、廣西和海南等北緯22°以南沿海也有埃及伊蚊存在；另外寨卡病毒還可以通過性傳播，以及母嬰垂直傳播；

缺乏疫苗和快速可靠的診斷檢測方法；

新近受影響國傢的人群缺乏免疫力。"

寨卡病毒的遷移及分佈圖

實際上寨卡病毒病對人體的影響並不大：感染寨卡病毒的人，隻有20%會出現輕微發熱、皮疹、頭疼和結膜炎等癥狀，這些癥狀通常持續2-7天就會自動痊愈。據一位在委內瑞拉一線奮戰的醫生介紹，寨卡病毒病沒有登革熱嚴重，也較易治療，而且一般療效不錯。

唯一的問題就是：懷孕期間感染寨卡病毒與小頭癥之間很有可能具有因果關系，盡管這一關系還沒有得到科學層面的證實。

這個就是小頭癥患兒，也許從這個角度看不出跟正常兒童有啥差異。下面這張圖就比較明顯瞭。

左側是小頭癥患兒（虛線標示的是正常的大小），右圖是正常嬰兒。

.寨卡病毒與小頭癥關系"曖昧"

實際上小頭癥並不是一種病，它跟癌癥等一樣，是一類疾病的統稱。隻要是嬰兒出生時頭顱的尺寸小於平均尺寸，醫學上一般就叫小頭癥。據美國CDC主任Cynthia Moore預計，美國小頭癥的年發病率大概為萬分之二到萬分之十二之間（2013年，美國約有400萬名新生兒出生）。導致小頭癥的主要原因是大腦形成出現缺陷，或者在孕育過程中大腦停止發育。導致小頭癥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孕婦飲酒、不適當的服藥、發燒、有害化學物質暴露、營養不良，以及病原物感染等等，都會直接或者間接導致小頭癥。所以，導致小頭癥的原因可能有千千萬。

小頭癥患者最終的健康狀況取決於大腦發育的狀況。有些小頭癥患者表現為小頭，神經系統卻並沒有受到損傷；有些小頭癥患者神經嚴重受損，會出現死胎，或者出生不久即死亡。

那麼小頭癥是如何跟寨卡病毒病掛上鉤的呢？大概有兩個原因。

第一，當寨卡病毒病在巴西爆發的時候，巴西的小頭癥出生率突然暴增。據巴西當局統計，歷年來巴西小頭癥每年隻有170個病例左右，根據巴西每年300萬的新生兒出生數來算，小頭癥的發病率僅為0.56/10000；但是自2015年10月以來，巴西就向WHO上報瞭近4000個小頭癥疑似病例，粗粗估算這一發病率竟上升到40/10000，實在是有點兒驚人。

第二，在兩個小頭癥死嬰的大腦內發現寨卡病毒，另外在幾個疑似懷有小頭癥胎兒的孕婦羊水和胎盤中也發現瞭寨卡病毒。

就是上面兩個原因，強烈的暗示瞭小頭癥和寨卡病毒之間存在關系。但是，學界對上面兩個原因都提出瞭質疑。

第一，有人認為巴西早年的統計數據不全，所以嚴重偏小；有人認為巴西現行的評估小頭癥的標準存在問題，導致現在上報的數據虛高。第一種質疑可以參考美國的發病率，2/10000~12/10000（每年800~4800），如此看來巴西的數據的確偏低。第二種質疑可信度更高，因為目前為止（約4個月的時間）在4000多例小頭癥患者中，隻有270例被確診為小頭癥，另有460例被認為是誤診。簡單計算下會發現，最終確診的可能也就2000多例。

第二，在小頭癥患者以及孕婦體內發現寨卡病毒的案例太少，還不足以證明二者之間的關系。學界認為，還需要更多的案例，或者動物實驗，才能證實這一關系。

最終由18名專傢和顧問的評估，以及降低風險的考慮，WHO才宣佈懷孕期間感染寨卡病毒與小頭癥之間很有可能具有因果關系。到底有沒有關系，目前是不知道瞭，但是防著點兒，總比不聞不問好。

.近幾年除瞭打蚊子，我們可能別無他法

既然寨卡病毒病升級為突發全球性公共衛生事件瞭。那有關方面就應該全力以赴，開始寨卡病毒疫苗的研發瞭。

實際上也是這樣的，有很多藥企紛紛宣佈要開展寨卡病毒疫苗的研究，或者是已經有候選疫苗瞭，目前正在臨床前的動物實驗階段。寨卡病毒疫苗市場，眼看著一場軍備競賽好像就開展瞭。

1月22日，韓國GeneOne生命科學公司宣佈與美國Inovio Pharmaceuticalsto合作，開展寨卡病毒DNA疫苗的研發；1月25日，GlaxoSmithKline也宣佈開展寨卡病毒疫苗的研究工作；2月2日，賽諾菲疫苗事業部賽諾菲巴斯德（Sanofi Pasteur）宣佈啟動寨卡病毒疫苗研發計劃；同一天，曾今與默克合作研發埃博拉疫苗的NewLink Genetics宣佈著手研發寨卡病毒疫苗；2月3日，據路透社報道，印度公司Bharat Biotech聲稱手中已經有用於預防寨卡病毒的兩款候選疫苗瞭，其中一款是重組疫苗，另一款是滅活疫苗，已經開始臨床前的動物實驗研究。

從上面列舉的6傢公司來看，實際上現在是沒有疫苗可以用的。即使Bharat Biotech宣稱他們已經有兩款候選疫苗，而且在開展動物試驗瞭。如果你瞭解到從動物試驗到臨床應用可能至少還需要7~8年時間的話，你就應該做好打蚊子的心理準備。

可實際上的困難比這個還要大。因為現在關於寨卡病毒的基礎研究基本算是沒有。我在著名學術數據庫PubMed裡檢索關鍵詞"Zika virus"，隻能查出161篇文獻，而且很多都是關於新病例的報道；再去檢索寨卡病毒的近親登革熱病毒"Dengue virus"，出現的是近10000篇研究論文。目前，研究人員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該調動哪些人體免疫反應才能預防寨卡病毒，大部分時候都是參考登革熱病毒去猜測。

當然，這也不能怪研究人員不研究寨卡病毒，隻是因為這種病毒不集中爆發時，對人體幾乎沒有什麼影響。據美國NIH下屬感染性疾病研究所主任Anthony Fauci爆料，2015年NIH一共投入瞭9600萬美元研究寨卡病毒的近親，但是沒有在寨卡病毒上花一毛錢。要不是這次在巴西跟小頭癥發生瞭"曖昧"關系，實在看不出來寨卡病毒有什麼研究價值。

那現在開始研究吧，舉全球之力，應該能很快研究清楚寨卡病毒的一些特性。然而，"亡羊補牢"意願卻遇上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尷尬。當學界都爭先恐後的要研究寨卡病毒時，他們卻陷入瞭沒有病毒樣本的窘境。

寨卡病毒都快要在全球爆發瞭，為什麼研究人員還拿不到研究樣本呢？

.最終會是天災，還是人禍？

在回答上面那個問題之前，先說道說道關於這次寨卡病毒爆發原因。當然，學界到現在還不清楚是什麼原因引起一向很溫和的寨卡病毒大范圍爆發。這個時候各種猜測就會應運而生，因為咱老百姓需要個解釋，要不然心裡不踏實。

於是，就有人猜測是2012年向自然界投放的轉基因蚊子導致瞭這次災難。2012年為瞭預防登革熱在巴西等美洲國傢大規模爆發，巴西政府批準瞭Oxitec公司往自然界投放轉基因蚊子的提議，專門誅殺可以攜帶登革熱病毒的埃及伊蚊，於是巴西成瞭世界首個批準往自然界投放轉基因昆蟲的國傢。

這種雄性轉基因蚊子釋放到自然界之後，與雌性埃及伊蚊交配繁育的雌性後代在性成熟之前就會死去，這種方法可以使釋放地的埃及伊蚊種群數量下降95%以上。然而，巧的是這種埃及伊蚊也是寨卡病毒的宿主。因此，有人就開始聯想，說轉基因蚊子導致瞭寨卡病毒的爆發。由於蓋茨曾經資助過Oxitec的研究，因此甚至有人說蓋茨把攜帶寨卡病毒的轉基因蚊子釋放到瞭巴西。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估計最近那些正考慮利用轉基因蚊子控制疫情的科學傢聽到這些言論，會脊背發涼。

這個世界總是需要真相，當真相還在迷霧之中時，各種陰謀論就會泛濫。那些簡單而看似合乎邏輯的解釋，總會俘獲人心。至於真相，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靜候學界的調查研究，真相遲早會浮出水面。

上面那幾大段關於"人禍"的言論可信度基本為零，但是，研究人員拿不到科研樣本的現實，極有可能成為寨卡病毒在全球蔓延的真正禍根。

2月3日，聯合國和美國衛生部告訴美通社記者：巴西提供的寨卡病毒樣本太少瞭，急壞瞭國際研究人員。

巴西衛生部長Marcelo Castro

目前，巴西是寨卡病毒的重災區，而且小頭癥嬰兒井噴也是巴西上報的，所以寨卡病毒與小頭癥之間到底有沒有關系，最終全看巴西願意給學術界提供多少樣品和數據。但是據WHO官員Marcos Espinal介紹，目前巴西提供的樣本數不足20份。由於數據缺乏，無法確定寨卡病毒與小頭癥之間的關系，更沒辦法開發有效的檢測手段、疫苗和治療藥物。

那學術界就隻能利用很多年前收集到的寨卡病毒樣本開展研究。但是病毒的變異速度是非常快的，你還記得禽流感爆發的時候被各種HxNx搞暈的感覺嗎？病毒就是這麼任性，你拿著數年前的病毒，分析現在巴西爆發的疫情，肯定是不準確的。因此，國際學術組織急切需要巴西當局提供更多的樣本。

其實巴西的學術界也很想將樣本分享給國際同行，怎奈巴西有一條律法規定：研究人員以及相關機構將包含寨卡病毒等其他病毒的血樣分享出境是違法的。實際上，為瞭保護本國人類遺傳資源，各國都有類似的規定。例如，去年3月我國《出入境特殊物品衛生檢疫管理規定》正式實施，嚴格規定瞭微生物、人體組織、生物制品、血液及其制品等特殊物品的出入境要求。同時我國也在不斷完善人類遺傳資源的管理，目前《人類遺傳資源管理條例》也正在公開征求意見。

實際上，在十餘年前禽流感爆發的時候，重災區印尼也同樣不願意向WHO提供樣本。他們還有一個理由是，發達國傢把樣本拿出之後研發出的疫苗以及藥物太貴瞭，他們可能會買不起。

這一次，又到瞭考驗特殊樣品出入境規定的時候瞭。巴西的態度將直接決定寨卡的嚴重程度。現在國際組織沒有任何強迫他國政府交出病毒、血液和組織樣品等的相關規定。因此，如果事發國不同意交出怎麼辦？WHO另一位官員Lawrence Gostin無奈地說："我們也沒有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譴責。"當然，還有強烈譴責！

人類每次面對這種全球性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積極開展國際間合作，才是唯一的解決之道。然而，各國的種種法律條例嚴重阻礙瞭學術界的交流合作。我們常常說"科學是無國界的"，然而，由於科研材料是有國界的，無形的科學壁壘也就悄然築起來瞭。

如果最終由於國際合作無法開展而導致疫情爆發，那你覺得這是天災還是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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